親愛的老虎外婆

屬老虎的人，都有些不得不遵守的習俗

兒女結婚的時候不能出現之類的

我的外婆也是老虎

這幾天變成了我們都不認識的母老虎





外婆住院，初二回娘家的習俗一整個往前拉。據說嫁出去的女兒

不能在初一的時候回娘家。小蘭的媽媽也掙扎了一下。但管他的

真的管他的。

過年前因為氣喘加腰痛，外婆進了急診，後來的情況卻變得複雜

許多。昏睡的外婆開始不停說夢話。醒來的外婆氣呼呼地說要出

院，把自己的兒女叫到跟前臭罵了一頓，內容很跳躍，考驗小蘭

聽客家話的能力。外婆說，有人想把她帶走。牆上和窗簾爬滿了

美麗的蜘蛛，要帶她走。罵三兄妹（舅舅、阿姨和蘭媽）肖想她

的財產，哭自己很可憐，待在醫院很痛苦。外婆發著抖，血壓一

度飆高，脹紅著臉，嘴唇微微發抖。牆上的空調控制扭，在外婆

的眼裡變成終夜放送廣播的收音機。「條件交換，條件交換」外

婆掛在嘴邊的一句話。沒有人真的知道要交換什麼。



吵著出院的外婆，達成了心願。初一的晚上，阿姨和蘭媽扶著不

肯穿鐵衣外婆離開奇妙的醫院。護士小姐鑲著桃紅色水晶指甲的

醫院。小蘭開車，蘭妹坐在一旁。後座是兩個大人一人一邊攙著

外婆。小蘭第一次覺得，作子女的，好像真的派上了一點點用場。

外婆不死心，覺得車子不是開回自己的家。她搖著小蘭握住方向

盤的手臂。「求求妳，載我回家」外婆說。「我們真的要回家了」

小蘭用國語回答，聲音有點大聲。想這樣壓制住外婆的情緒，好像

也無濟於事。老虎外婆發威了，誰也奈何不了她。



坐上莒光號，小蘭和蘭妹被催促著先回台北。阿姨和蘭媽留在外婆

家，準備這幾天的抗戰。火車上，兩個人討論著回去上網找資料。

失智檢測量表。家中長輩疑似失智時，該進行什麼樣的檢查。專攻

老人失智的醫師有哪些。列車緩緩駛進台北車站。今年是第一個不

用跟著媽媽回娘家的大年初二。